2月21日,演員黃婉秋病危陷入昏迷,留下的最后一條動態里寫著:「永別了!我將到天外傳歌去了......」
她的丈夫何有才心痛表示:「這一次,我恐怕保護不了她了。」
作為上世紀六十年代家喻戶曉的大明星,黃婉秋一生出演的電影并不多,但「劉三姐」這個角色卻牽絆了她的一生。
不可否認,黃婉秋確實靠「劉三姐」吃了一輩子,但也因為這個角色受盡了磨難。
被貼上「大毒草」的標簽、無緣無故被謾罵詆毀、惡意攻擊、被拳打腳踢......
好在人生中的每一個至暗時刻,都有「阿牛哥」的陪伴,風雨相守五十余載,她們依然恩愛。
01.坎坷從藝路
黃婉秋,1943年出生于廣西省桂林市永福縣,祖上曾在廣東梅縣開藥鋪,後來避難來了廣西。
在那個沒有計劃生育、防護措施也不完善的年代,黃婉秋的父母前后生了8個孩子。
為了照顧孩子長大,母親只能待在家里,父親在百貨公司上班的那點收入,成了她們全家唯一的經濟來源,生活只能算勉強溫飽。
在這8個孩子當中,黃婉秋是最特別的一個,她似乎就是為了藝術而生。
小時候,她就特別喜歡表演,而且表演的有模有樣,唱歌跳舞都不在話下。
可惜,家里實在太窮,交不起昂貴的學費,只能任其野蠻生長。
好在姑姑不忍心看她就這麼被埋沒,一直在盡可能地給予她幫助,并為她找來了桂劇老前輩尹羲幫忙。
有了名師的指點,黃婉秋對表演有了更深刻的認識,也更加堅定了從藝的想法。
1956年,桂劇團對外招收學員,黃婉秋以為自己終于等來了機會,想都沒想就參加了報名。
然而到了考場之后她才得知,只有擁有小學畢業及以上學歷的人才可以報考,而她還只是個五年級的學生。
既到此,不戰何為?
倔強的黃婉秋實在不愿意就這麼回家,便懇求主考老師給自己一個機會。
見她的長相和身段是個學表演的好苗子,主考老師也惜才,便答應了下來。
站到舞台上的那一刻,黃婉秋整個人都變的閃閃發光,用一支舞蹈贏得了滿堂喝彩。
就這樣,黃婉秋被桂劇團破格錄取。
然而,當她興高采烈地帶著這個消息回家時,等來的不是父母的祝福,而是極端的排斥。
在老一輩人的潛意識里,演員就是賣藝的「戲子」,又不是家里窮的揭不開鍋,好人家的孩子誰去干那事?
作為父母,他們的出發點自然是好的,這一點黃婉秋很明白,但她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。
無論家里人怎麼看不起這個職業,她都沒有改變心意,鐵了心的要搞藝術。
13歲那年,黃婉秋如愿到桂劇團報到,沒有家人的祝福,只有自己的一腔孤勇。
那時候她就暗下決心,一定要做出成績,改變家里人對從藝的偏見。
02.家喻戶曉「劉三姐」
沒進劇團之前,黃婉秋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很厲害了,直到見到劇團其他演員的表演,她意識到這條路任重而道遠。
不過,既然選擇了自己熱愛的事情,盡管努力就好。更何況在追夢的路上,她每個月還能拿到9塊錢的報酬。
當天賦和努力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時,就注定了她的不平凡。
進入劇團后,黃婉秋被安排學習花旦,這個角色最關鍵的一招,就是「蘭花指」。
這個招式看起來簡單,但想要捏的有戲好看,手指的柔軟度必須達標,而且要下狠功夫。
平時練習台詞、台步,黃婉秋都很順利,幾乎是一學就會。可因為手指太僵硬,蘭花指這個動作她怎麼都做不好。
無奈之下,她只好強忍著疼痛改變身體上的缺陷,每天早起用熱水泡手,中午再把手綁起來。
日復一日,黃婉秋的手指變的柔軟,蘭花指也不再是她的短板。
短短幾年的時間,黃婉秋就從一個零基礎的學員成長為桂劇團的台柱子,憑借《就水淹金山》、《西廂記》《雙拜月》等作品在戲曲界嶄露頭角。
此時的她,只覺得能一直在桂劇的舞台上唱下去就好了,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一件事讓她悲喜參半。
1959年,歌劇《劉三姐》大匯演的消息放出后,區內各個劇團積極響應,黃婉秋所在的劇團也參與其中。
剛開始,電影《劉三姐》預定讓傅錦華來演主角,黃婉秋負責演配角「舟妹」。
後來因為傅錦華的外在形象與劉三姐不符,只能再次選人。
可接連換了幾個女演員試鏡后,還是沒有找到特別合適的,導演一度為此感到頭疼,直到黃婉秋的出現,才讓他兩眼放光。
「沒錯,就是這個感覺,她就是劉三姐!」
就這樣,年僅17歲的黃婉秋拿到了演藝生涯中的第一個女主角,有幸和當紅男星劉世龍搭檔,原定的女主傅錦華則成了配唱。
雖說在桂劇團里,黃婉秋還算拔尖,但和眾多優秀的演員待在一起,她并不出彩,而且沒有任何電影表演經驗。
拍攝初期,黃婉秋的表現還很生硬,動作表情很不自然,好在劇組的演職人員耐心教導,她才克服了恐懼,演技有了很大的提升。
那時候劇組的人都說:「這個小姑娘不一般,長得漂亮還有戲,一定能紅!」
許是老天爺追著賞飯吃,初登熒幕的黃婉秋竟真的一演成名。
《劉三姐》公映后,瞬間引發了一次演藝界的「大地震」,其影響力遠遠超出了中國,就連歐美國家都為之震撼。
這樣的結果也是蘇里導演和其他參演人員沒有想到的。
影片中,黃婉秋將「劉三姐」的善良、勇敢和美麗表現的深入人心,俘獲了大量影迷的心。
因為這一個角色,黃婉秋紅極一時,不到20歲的她,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。
如今,她終于可以昂首挺胸地對父母說:「我做到了!」
03.猝不及防的風暴
木秀于林風必摧之,黃婉秋怎麼都想不到,這場意外揀來的爆紅,竟然會為她惹來無窮禍患。
上世紀六十年代,異常突如其來的風暴讓很多無辜的人遭了秧,漫天的大字報和批判,剝奪了太多無辜的姓名。
近乎瘋狂的那幾年,戲曲圈也沒能幸免,黃婉秋首當其沖,成了單位里第一個被張貼大字報批評的人。
昔日人人追捧的大明星,一夜之間成了人人喊打的「大毒草」、「黑苗子」。
二十歲出頭的姑娘,最要自尊的年紀,卻要被拉上街頭接受大眾所謂的審判和辱罵,無緣無故地被亂棍毒打。
不幸中的萬幸,在這場腥風血雨中,黃婉秋躲過了槍斃,最終被下放到農村參加15年的勞動改造。
遭受批斗的那段時間,黃婉秋身心俱疲,出現了嚴重的抑郁,時不時就有自盡傾向。
那時候,沒有人愿意跟她交流,也沒有人愿意和她朋友,她的很多情緒只能自己排解。
就在黃婉秋覺得人生無望時,他們團里的一個男演員,重新給她帶來了希望。男演員名叫何有才,長相高大帥氣,比黃婉秋小了六歲。
當年黃婉秋出事,劇團里的人見到她都唯恐避之不及,生怕惹禍上身,只有何有才不在乎,一直在背后為她鳴不平。
因為這件事,何有才也被下放到了工廠,陪著黃婉秋走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刻。
一場猝不及防的災難,讓黃婉秋嘗盡了人間冷暖,與其他人的冷漠相比,何有才的不離不棄才更顯得彌足珍貴。
只是當時的黃婉秋自身難保,根本無暇顧及感情,對何有才也談不上愛,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值得托付。
1972年,兩人舉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,一掃過去的陰霾,開啟了「先婚后愛」的生活。
04.白首不相離
在感覺至上的現在,「先婚后愛」確實有些不可思議,但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,這種現象很普遍。
剛結婚那會,黃婉秋對何有才確實沒有愛情,只有對婚姻的責任。
成立家庭后,何有才盡可能地把全部的愛都給了妻子,慢慢地,黃婉秋對他也有了回應。
偶爾的驚喜和浪漫,讓他們平淡的生活多了幾分濃情蜜意,兩人的感情逐漸升溫。不久后生下了女兒何雁云。
生活變好的同時,黃婉秋也終于苦盡甘來,伴隨著《劉三姐》的重新上映,她的演藝事業開始慢慢回暖。
進入到八十年代初期,黃婉秋等來了久違的平反,同時升任桂林市文化局副局長。
生活回歸正軌,小兩口各自忙碌,黃婉秋的演藝事業再次煥發光彩,先后主演了《春蘭秋菊》、《長城大決戰》等多部作品。
雖說這些角色都沒有電影《劉三姐》那麼出彩,但也讓她收獲了諸多榮譽,經歷歲月洗禮的她,似乎變得更有味道。
相比于黃婉秋的熠熠生光來說,何有才顯得有些落寞,甚至有很多人批判:「這窮小子怎麼能配的上黃婉秋?」
面對外界的流言蜚語,黃婉秋的態度很堅決:「我愛我的丈夫,誰也無法取代老何在我心里的位置!」
有人說:「家里女強男弱很容易出問題」,可何有才卻甘愿做黃婉秋身后的小男人,默默照顧好家里的一切,。
難能可貴的是,無論黃婉秋做什麼決定,何有才都會無條件地支持。
每次提起妻子,他都會心疼地說:「婉秋吃的苦太多了,我很心疼她。」
雖說生活中大部分事情都是何有才在處理,包括女兒的學習也從來不用她擔心,但黃婉秋也盡到了一個妻子的責任。
作為「第六屆中國演藝界十大孝子」之一,黃婉秋一直在用行動踐行「孝順」這兩個字。
平時她對公婆一直很好,就連丈夫何有才的干爹,她都伺候到了終老。
何有才的父親病重時,她特地放下手頭的工作,守在病床前沒日沒夜的伺候,直到老人家離開人世。
後來,干爹得了肺炎,她也不辭余力,每天幫老人家端茶送水,還要幫忙倒屎倒尿,完全沒有明星包袱。
當然了,黃婉秋能如此盡孝,除了自身的教養外,最主要的還是何有才的付出值得她這麼做。
05.牽掛一生的事業
不同于其他藝術家,黃婉秋這一生的兼職很多。
她是全國政協委員、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、中國戲劇家協會理事、廣西區政協常委......
在眾多的事業中,黃婉秋最關注,也是最熱愛的就是培養「劉三姐」接班人。
對她而言,這個角色伴隨了她的一生,推她進入過谷底,也給予了她無數的榮耀和光環。
在她的不懈努力下,她們一家三代人都是「劉三姐」的接班人,只要她們還在,劉三姐的精神就會一直被傳承和發揚。
何為愛情?
真正的愛,本該是純粹的,如同白蓮花一般,沒有雜質,無關身份地位,無關外表。
或許在外人看來,何有才太過普通,身份地位和黃婉秋有著云泥之別。
但鞋子合不合腳只有穿的人知道,日子幸不幸福只有過的人清楚。攜手相伴五十余載,何有才的付出,黃婉秋銘記于心。
可以說,沒有何有才的無私付出,黃婉秋不會有如此成就,亦或者她早就死在了那個喪心病狂的年代。
錦上添花容易,雪中送炭難。真正的感情經得起歲月的考驗,得意時陪你風花雪月,失意時陪你東山再起。
對于黃婉秋與何有才來說,陪伴才是終生的浪漫。
如今,81歲的藝術家黃婉秋因身患癌癥晚期病危,進入重癥監護室前,她曾通過公眾平台留下一段遺言。
遺言中,黃婉秋不舍向大家告別,另外囑咐丈夫和女兒:一定要好好傳承發揚「劉三姐文化」。
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,她惦記的依然是自己熱愛了一生的事業......